舌尖上的乡愁——韩城饸饹
著名作家贾平凹说过,“人的胃是有记忆功能的”。一个人年少时喜欢吃的美食,在他的味觉里会留下深深的烙印,即使长大了,也难以忘记。远离家乡的人每当尝到这种特殊的味道时,它们就会唤醒你对家乡、对家人、对亲情的无尽回忆。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了,但我对家乡的美食情结始终未变。
在韩城的地方特色美食中,羊肉饸饹绝对是龙头老大,被家乡人民戏称为韩城的“市吃”。
韩城的羊肉饸饹,是用一种特制的饸饹床子,将荞面压成细而长的圆状条面,经多道手续后捞入碗中,再泼入多味调料的羊肉汤,故称羊肉饸饹。热饸饹细长绵软,臊子酥烂浓醇,入口麻辣宜人,回味芬芳隽永,香中透鲜味美,油香爽口不腻,食时不仅带有特异的香味,且对身体大有补益。凉吃时放少许凉粉,再加入油辣子、蒜泥、芥末等调味,俗称凉粉饸饹。
韩城人会做饸饹、爱吃饸饹,不仅仅因为它快捷方便,更象征着一种喜庆红火。就是嘛,任谁都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希望儿女的人生过得乐和平安。你看那面,劲韧不断,那汤,红油喷香,再加几丝韭菜葱花,那碗里就红的配着绿的,绿中泛着白的,煞是炫目漂亮。看一眼,馋涎欲滴,吃一口,齿颊留香,用韩城人的话说就是:香得恨不得咽了舌头,看着就红火喜兴热闹。
“你吃点早饭吧,赶回到韩城都中午了,你饿过了胃又该不舒服了,就惦记韩城那碗饸饹?”爱人有点责怪地念叨道,我这才有点不情愿地随手接过爱人递过的早餐吃了一点,拎起东西和爱人下楼驾车向我的家乡——韩城出发!
多年来,我已养成一种习惯,那就是每次回老家在时间安排上尽量是空着肚子、赶着饭点回到韩城,就是为了本着“活要急了干、饭要饿着吃”的原则,回到韩城家乡的第一站就是先直奔饸饹馆,先来一碗热饸饹、再来一碗凉饸饹,标配一个热酥饼(韩城人称:芝麻烧馍子),美美吃上一顿家乡的羊肉饸饹,先把肚子内的馋虫安抚了。
“你慢点吃,荞面不好消化。”爱人轻声嗔道。
“嗯、嗯。”我边吃边应着。
说实话,就生理上的需求,一碗饸饹、一个酥饼我已经吃饱了,但是,由于精神“味蕾”的需求,觉得热、凉饸饹和酥饼舍其任何一个都是一种缺憾,一种不圆满,一种无法言状的不满足。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农村人进城办事或走集赶会能吃上一碗羊肉饸饹,在当时就算是奢侈了一把,若再配上散发着热气、刚出锅的专为羊肉饸饹搭配的芝麻烧馍子,那简直就是“豪华套餐”了(因为在当时农村人出门基本都是自带苞谷面馍或晒干的馍片等干粮的)。记得当时有个笑话段子,说有个人为了炫耀,赶集吃完饸饹回来嘴唇上的红羊油都舍不得擦,回到村就往人多的地方蹭,就是为了臭显摆自己今天吃羊肉饸饹了……
记得在我七八岁时,大概是1980年左右,有一次母亲要去集市上买些生活用品,由于是夏天又要步行走十来里路,所以就不打算带我去,但我就黏着、闹着非要跟她去,母亲拗不过就带我一块去。办完事已经到中午了,母亲满眼心疼地看着满头尘土、汗水的我,从兜内掏出用帕巾裹着的钱票数了数,抽出一张皱巴的毛票,犹豫了下,用手拍了拍我的头,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走,让我娃吃顿好的去。”于是,母亲拉着我的手来到饸饹摊前要了一碗香喷喷的热饸饹:“我娃快吃。”我操起筷子三口并作两口,一鼓作气消灭了碗内的饸饹,一碗饸饹下肚还意犹未尽(当时一碗饸饹一角二分钱,没有现在的量大)。
看我捞完了饸饹,母亲问:“好吃不?吃饱了没?没饱再泡点馍。”“好吃,吃饱了。”我应道,虽然只吃了七八成饱,但是我知道想再吃一碗那就是一种奢求。母亲这才把碗端过去叫摊主:“再给我加些汤”(那个年代韩城有个乡俗吃完热饸饹再外加汤是不要钱的),然后从随身背的大布兜内掏出从家带的苞谷面馍掰着一块一块泡着吃着……
唉!不觉间,母亲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真是少年不知曲中意,听懂已是曲中人。而今,已知天命之年的我,每每想起当年的画面,好像总有一种酸酸的,涩涩的,甜甜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愫在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搅动。
再后来,我上初中住校了,学校有学生灶,但在当时学校食堂不是农村孩子每顿都能吃得起的,家里给的饭票只能选择性在学校食堂吃上两至三顿午饭,一周其他的口粮是从家里背的馍和一大瓶腌制菜。学校食堂每周三午饭是饸饹,其他饭我都无所谓,但周三的饸饹是我每周的必选餐,每到周三午饭时间我都早早去食堂排队,因为大家都喜欢吃饸饹,所以经常去晚了就没有了。
“今天的饸饹你吃上了没?”
“打份饭快把人挤死了!”
好像周三的饸饹都成了同学们见面的问候语、谈资……
思绪万千,岁月如梭。时至今日,每次回到老家吃着饸饹或人在他乡馋起饸饹时,都不禁勾连起中学生活的点滴往事、承载青春回忆的母校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涩而美好的时光。
现在,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无限丰富,吃一顿饸饹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但是,舌尖上的味道总是很深,它独一无二,有的这一辈子再难品尝得到,有的则会随着时间的过滤成为一种情怀。
家乡饸饹的味道承载着我儿时的美好记忆,总是给人温暖,令人思念,那是岁月留下的一瓣心香,在记忆里永恒,在时光里安详。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碗饸饹,就是一碗浓浓的、永不老去的乡愁!(黄陵公司 赵江红)